停职处分撤销了,苏青靡还是那个受领导器重的医生;鹤南玄还是那个手握实权的团长;而他,不仅举报周天的事儿被人戳脊梁骨,还落了个 “没风度”“踩人上位” 的名声。
部队里的领导找他谈过话,话里话外都是警告,说他要是再不安分,就把他调去偏远地区。
傍晚的时候,顾云舟回来了。
他刚从部队开会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狼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顾怀远还在屋里砸东西,手里拿着一个茶杯,正要往地上摔。
“住手!” 顾云舟大喝一声,声音里满是怒气。
他穿着一件老式的军棉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 那是当年打仗时腿受了伤,留下的后遗症。
顾怀远愣住了,手里的茶杯 “哐当”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转过头,看着顾云舟,眼睛里满是血丝:“爷爷……”
顾云舟走到他面前,气得手都在抖。
他早就从部队里听说了事儿的来龙去脉,这会儿看到孙子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啪” 的一声,他抬手就给了顾怀远一巴掌。
那巴掌打得响亮,顾怀远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他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顾云舟 —— 从小到大,爷爷从来没打过他。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顾云舟的声音气得发颤,拐杖在地上顿了好几下,“我顾云舟一辈子光明磊落,怎么养出你这么个阴险狡诈的孙子?举报周天不是为了公,是为了私!为了自己的名声,踩着别人往上爬,你对得起你身上的这身衣服吗?对得起部队对你的培养吗?”
顾怀远低着头,不敢说话。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委屈 —— 他觉得自己没错,他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名声,只是想往上爬,这有什么错?
“从今天起,你给我关在家里反省!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家门一步!”
顾云舟说完,转身就走,拐杖戳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下像敲在顾怀远的心上。
顾怀远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碎玻璃、碎瓷片,突然捂住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王芷莹想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别碰我!”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三月初。
京都总算褪了些冬日的凛冽。
胡同里的积雪融得只剩墙根下几团发黑的雪渍,风刮在脸上不再像小刀子,反倒裹着点柳芽的嫩气。
苏青靡家所在的部队家属院,墙根下的迎春花憋了一冬,终于冒出星星点点的嫩黄,晨雾里瞧着,像撒了把碎金子。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家属院的广播就响了,先是《东方红》的旋律,接着是天气预报:“今日京都晴,气温零下二度至八度,偏南风二级……”
苏青靡揉着眼睛坐起来时,鹤南玄已经在厨房忙活了,铝制的锅里熬着小米粥,滋滋地冒着热气,案板上摆着俩白面馒头,还有一碟腌萝卜 —— 是鹤南玄前几天特意跟胡同口张婶学的,酸甜口,苏青靡爱吃。
“醒了?” 鹤南玄听见动静,回头看她,身上还穿着军绿色的秋衣,袖口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昨晚值完班回来,只睡了四个小时,眼下有点淡淡的青黑,却还是笑着,“粥再熬会儿就好,你先洗漱,我去把行李再理理。”
苏青靡点点头,走到窗边推开条缝。
外面的胡同已经热闹起来,有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工人,车后座绑着蓝布包,车铃 “叮铃铃” 响;还有卖早点的摊子,蒸笼冒着白气,摊主吆喝着 “糖耳朵、艾窝窝”,声音裹在风里飘过来,暖融融的。
这就是这个年代京都的早晨,没有后世的车水马龙,却满是踏实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