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男人们大多裹着深蓝色劳动布棉袄,领口别着褪色的主席像章,女人们则围着花格子围巾,怀里揣着刚买的冻梨,呵出的白气一团团散在冷空气中。
有人往前凑了凑,手指尖戳着顾怀远的方向,声音压得低却足够让旁人听见:“瞅瞅,这就是顾师长家的大孙子?穿得人模狗样,怎么还想对女人动手?”
旁边一个拎着网兜装铝饭盒的女人赶紧接话,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我早说他举报周天不对劲!前儿个我在百货大楼还听见他跟人吵,说有人背后嚼他舌根,说他在部队里耍官威。
这倒好,转头就把周天给揪出来了,不是想转移视线是啥?这叫踩着别人往上爬,忒不地道!”
“可不是嘛!” 又一个戴栽绒棉帽的男人凑过来,手里的烟卷烧得只剩烟屁股,“顾师长当年在战场上多威风,怎么养出这么个孙子?要是我家小子敢这么干,我打断他的腿!”
议论声像无数根细针,扎得顾怀远太阳穴突突跳。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 有纺织厂的工人,有部队家属院的邻居。
这些人平日里见了他,要么客客气气喊一声 “顾同志”,要么点头哈腰递根烟,怎么这会儿全变了脸?
天好像突然暗了下来,头顶的电线被风吹得呜呜响,裹着雪粒往他脸上打。
顾怀远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冰壳子像是要裂开,把他往下拽。
旁边保安的手还搭在他胳膊上,那力道跟铁钳似的,他猛地一甩,力气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 保安趔趄了一下,手里的橡胶棍掉在地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在寂静的人群里格外刺耳。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跌跌撞撞地往家跑。
棉鞋踩在雪地里,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响,雪沫子从鞋帮灌进去,冻得脚底板发麻。
身后传来周春花的哭喊声,那声音尖细又凄厉,混着风刮过来:“顾怀远你个杀千刀的!你害我儿子蹲大狱,我跟你没完!”
那哭声像催命的符咒,一下下敲在顾怀远的心上。
他跑得更快了,棉袄的扣子崩开了两颗,冷风灌进怀里,冻得他打哆嗦。
路过粮店的时候,他瞥见玻璃窗里自己的影子 —— 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沾着雪水,眼神涣散,哪还有半分师长孙子的模样?
这一切,都被躲在拐角的刘文静看在眼里。
她裹着一件驼色的羊毛围巾,是苏青靡前阵子送她的,暖得很。
她把自己缩在墙角的阴影里,看着顾怀远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等顾怀远的影子消失在胡同口,她才转身,踩着雪往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走。
那电话亭是铁皮做的,冬天漏风,里面结着一层薄霜。
刘文静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她呵了呵冻得发红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话卡 —— 还是托外公的关系弄到的,这年头公用电话可不好打。
她拨了苏青靡办公室的号码,指尖在拨号盘上转着,心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嘟 —— 嘟 ——” 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苏青靡的声音传过来,带着点刚喝过热水的暖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喂?”
“青靡,” 刘文静捂着嘴偷笑,声音压得低却满是兴奋,“周春花把纺织厂闹翻天了!顾怀远被堵在那儿,跟个丧家犬似的,脸都丢尽了。我瞅他跑的时候腿都软了,估计这会儿正家里砸东西哭呢!”
电话那头的苏青靡笑了笑,声音更柔和了些:“知道了。你外公那边有动静吗?”
“有!” 刘文静赶紧点头,眼睛亮得很,“我外公今早上刚看了材料,亲自批的字,说要严肃处理周天案,还说要追究包庇者的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