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唯一的医院是间土坯房,就三个医生、两个护士,妇产科连个正经的产床都没有,她生娃的时候,还是陆卫国找同事借了块木板,铺在地上当床用的。
孩子生下来第三天,因为医院要腾地方给一个难产的产妇,老护士就把娃抱去了集体婴儿房,说 “集中看着方便”,谁知道这一抱,就抱错了人生。
“我还记得,当时跟我一起生娃的有个女人。” 孙凤英抹着眼泪,声音断断续续,“她生的也是个闺女,可她丈夫想要儿子,当时就黑了脸,还跟老护士嚷嚷‘丫头片子有啥好养的’。现在想想,会不会是他…… 会不会是他故意让老护士换的?”
陆卫国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想起那个男人姓王,长得五大三粗,说话嗓门大,当时就因为生了闺女,在医院走廊里骂骂咧咧,说 “赔钱货,白养十几年”。
要是真的是他故意换的,那他们的亲生女儿,岂不是落到了那样的人手里?
一想到这里,孙凤英的心疼得像被刀绞。
她猛地抓住陆卫国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老陆,你说咱们的娃现在咋样了?那王家要是不想要闺女,会不会…… 会不会把她扔了?”
陆卫国没说话,可心里比谁都清楚 —— 黄沙镇的重男轻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他想起当时支教时,同事李老师跟他说过的事:黄沙镇下边有个叫 “李家坳” 的大队,村口有口老井,当地人叫 “女儿井”。
要是哪家生了闺女,又不想养,就会趁着半夜,用破布裹着娃,偷偷扔到井里。
有一次李老师路过,正好看到一个女人往井里扔东西,他赶紧跑过去拦,可还是晚了 —— 井里已经没了动静,只有几片破布飘在水面上。
那女人还跟他嚷嚷:“丫头片子留着干啥?浪费粮食!扔了省心,下次好生儿子!”
孙凤英也想起了这事。
当时李老师跟她说的时候,她还抱着刚满月的 “陆宝珠”,心里又气又怕,骂那些人狠心。
可现在,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不定也面临着这样的命运。
她还想起当时住在他们学校隔壁的那家人的事 —— 隔壁住的是个叫张二柱的农民,媳妇一连生了三个闺女,他就把火气撒在闺女身上。
大闺女才六岁,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喂猪、挑水,要是稍微慢一点,就会被他用棍子打。
有一次孙凤英去借酱油,正好看到张二柱把二闺女按在地上打,嘴里还骂:“打死你这个赔钱货!打狠点,下次就不敢投胎到我家了!”
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可张二柱的媳妇就站在旁边,连劝都不劝,还说 “男人教训丫头,天经地义”。
“咱们的娃要是落到那样的人家……” 孙凤英不敢想下去,眼泪掉得更凶,“她会不会吃不饱饭?会不会大冬天还穿单衣?会不会被打得浑身是伤?要是她还活着,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娃?”
陆卫国的眼圈也红了。
他站起身,想去院子里抽烟,可刚走两步,就看到刚被推出手术室的陆宝珠,她穿着件新买的确良衬衫,是孙凤英上个月托人从海市捎的。
看到这一幕,陆卫国的心像被针扎了似的疼:眼前这个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穿着好衣服,吃着细粮,可他们的亲生女儿,说不定还在西北的风沙里挨饿受冻,甚至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从那天起,陆卫国和孙凤英对陆宝珠的态度,不知不觉就冷了下来。
以前,陆宝珠想要啥,他们都会尽量满足 —— 她想要的确良衬衫,陆卫国会托人跑遍百货商店;
夏天想吃冰棍,孙凤英每天下班都会绕两里路去供销社买;
冬天的新棉鞋,孙凤英会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