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呕吐了。
伺候多年的僮仆眼疾手快,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恶心,扶着贵人,忍受着难闻的气味,看着曹宪张着血盆大口,把早上吃的胡饼、豚肉尽数吐进了海里。
吐着吐着,僮仆们也受不了了,一时间,船舷旁呕声连连,吓得船工赶紧过来,将他们扶稳,
别掉海里去了。
用清水漱了漱口,又擦了把脸之后,曹宪瘫坐在甲板上,慢慢感觉魂归位了。这时候还是很恶心,恨不得能变成鸟,一口气飞回依然清晰可见的海岸。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又稳了会后,他小心翼翼地回到船舱,先仔细检查了下几个大木箱,
发现都锁得好好的之后,便什么也不顾了,昏昏沉沉躺在地毯上,目光发散,面容呆滞。
申板之上,船工们的状态也有些不好。
他们之前多在长江行船,来到漂渝津集训了几个月,仍然称不得海上男儿。好在每艘船上有几个老手带着,本身对晕船有一定的抵抗能力,故还能操控船只,往东北方向前进。
船队就这样静静航行着,从白天到晚上,然后又到白天,复至黑夜,如此循环。
一直到四五天后,曹宪终于慢慢缓了过来,从充满酸臭味的舱室内走出,先下船清点了一下物资,然后又看了看坐在舱底的数十民人。
他们男女老少都有,此刻躺得横七竖八,几乎都没力气起身。
曹宪皱了皱眉,转身对一名僮仆说道:「去,借一些洁具过来,将舱底清理一下。」
「七郎,这些百姓怎么办?」僮仆问道。
「将他们请到甲板上去透透风,总窝在船底,不出事就怪了,昨晚一一」说到这里,曹宪叹息一声。
昨晚已经死了一人,被扔进了海里。
不知道怎么死的,船工们也不关心他怎么死的,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抬着户体就扔了下去。
其家人哭喊连天,但没有用,这就是海上的规矩。别说死人了,便是得了病的活人,都有被扔下海的风险。
这不是开玩笑。你对病人仁慈了,很可能就是对其他健康的人的残忍,船上那么狭小的空间,
一旦传染病爆发起来,将极为凶险。
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都是用血泪教训换来的。
当然,这也是看人的。如果是曹宪这种身份,除非他真病死了,不然只要还有一口气,断然不可能被扔下海。
僮仆离去之后,很快又回来了,禀道:「七郎,张翁说马上就到历林口了,届时可上岸休整数日,再熬一熬便可。」
曹宪沉默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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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船桨拨开水面,驶入沼泽深处。
周围到处是泛滥的沼泽。辽水流经其间时,河道已经十分模糊了,几乎看不见固定的河床,到处都是漫溢区。
就在这一片水乡泽国之间,隐隐见到几个地势较高的沙洲,各自营建了十余、数十不等的木屋,可供人居住。
木屋中间,往往还聂立着高高的岗楼,有人站在上面,四处眺望。
这就是历林口(今营口市一带),背枕辽水,面朝大海,周围数百里沼泽,环境十分恶劣。
仅有的几块高地被利用了起来。人们在此修筑堤坝、围堰,开垦农田,放牧牲畜。但规模十分有限,因为燕王裕并不怎么重视这里,即便上次征辽时水师已经自此度入辽东、玄腹地。
大船还停泊在入海口附近,小船则一艘艘靠近沙洲,然后将货物卸了下来,交给在此等候多时的一位名叫庞曜的官员。
曹宪第一时间踏上了坚实的草地,回望海上隐隐约约的船队时,差点流下眼泪,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