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森一天无聊的工作(1 / 2)

这一天好像有多热似的,沥青路仿佛烧红的铁,瓷砖也像刚从烧透的窑里拿出来一样,连偶尔掠过的风都是臭烘烘的。抬头看不见太阳,只是明晃晃的叫人睁不开眼。谭森刚出公司的时候,半空中低低沉沉漂浮着一层灰气,不知是环保工人用扫帚扬起的还是堆积在马路中间成百上千的汽车放的屁。

他沿着阴影处缓缓挪步,街边的行道树疲惫地打折着哈欠,叶子铺着一层薄厚不均的灰,让人想起涂抹白粉又刚刚做完那事的女人的脸;枝条动也不动,没精打采地低垂着。蝉吼哑了嗓子还要叫,瘸腿的野狗趴在枝叶最茂盛的树下吐舌头,小贩们把推车推到百货楼门外,一边撑开大伞遮阳,一边坐着享受从里面吹出来的冷气。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倒是马路上汽车仍不绝如缕。

谭森走到一处拐角,斜刺里钻进巷子,一阵穿堂风吹来,吹得他心旷神怡。他的双脚似乎又有了力气,一口气走到很久没去的老饭店。这个时间没有什么人,谭森向正靠在厨房桌上看抗日剧的胖师傅要了碗扬州炒饭。那人砸吧砸吧嘴,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把火打开。不一会儿,饭端上来,谭森送了几口,有股馊味儿,尝不出咸淡。结账时发现价格竟然比以前又涨了两块,十几分钟前的畅快也在这一刹那荡然无存,他只感到心里好像打了结,塞满莫可言喻的惆怅。

之后,谭森在附近一家冷饮店里消磨时间。墙上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某个久经干旱的地方终于下起暴雨,镜头里到处都是狂欢跳舞的人们。

两点。谭森回到公司,姜主任像牧羊人一样装腔作势走来走去,清点吃草的羊只。

两点四十五。一位实习生不小心打翻了饮水机,一大堆资料遭了殃,她一面手忙脚乱收拾,一面哭着道歉。没人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如果她不出卖点什么,下个月这里就不会再看到她的身影。

三点十七。姜主任拿着公文包离开,办公室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三点二十四。姜主任折回,大家仿佛刚拿出来的冰淇淋又急忙被塞回极冻箱。

三点半。姜主任再次离开,大家花了十五分钟时间来确认他不会返回,才把飘在空中不断高升的热气球熄灭火。会掉到哪里去呢?都没关系,掉在海上就下去游泳,掉在森林就和狮子老虎做朋友,掉在沙漠就打电话给联合国,让他们送来植物种子和水,把沙漠变成森林。无论结果如何,大家现在只管乘着热气球随风飘荡就行。

直到五点五十五。热气球奇迹般将众人安全送回公司,大家都一面感慨此次公益飞行的趣味,一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堆积在电梯前。

六点零三分。老王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脸上的瞌睡虫还没醒。他把衣领扯下来,“走着,大学路。”

“我先给曼青打个电话。”

“行行行,你快点,我先下去把车开出来,就咱楼下那个十字路口等你,你快点!一张罚单两百块!”

谭森一边答应一边拨通刘曼青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过三下接通。

“喂。”

“是我。”

“尽说废话。”

“明天赶早有一个特重要的会议,今晚天可能得加班,太晚的话就在公司将就一晚。”

沉默。也许语言在半途肚子饿了,跑去麦当劳点了一份单人套餐。

“知道了。”

“小喑回家了吗?”

“刚刚打过电话,说和朋友在外面吃。”

“别担心,我会找机会和她说清楚。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嗯,别担心。”谭森不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还是自我安慰。

然而刘曼青什么话也没说就把电话挂断了。

谭森站在空空如也的办公楼层,侧头看窗外的云。没有云,云飘走了。阳光剜着每一个不懂得它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