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在窗外敲梆子——一慢两快,平安无事——是三更天了。
酒馆里的人听到梆子响,扎挣着立起身来,行到柜台处付过了账,后便一个个的去了。
散到最后,馆子里还剩下四人,一个瞎子,一个少侠,一个醉汉,和馆子的掌柜老谷寿。
老谷寿行去闭门,这才发现外头已经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因闭过门后,他转身望着屋里其余的三个人,微微躬下腰,讨好似的笑道:“几位客官,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家去么?”
四下静悄悄的,没有人答他。
老谷寿瘪了瘪嘴,将袖子一甩,悻悻道:“再过三刻就赶人。”说着,剪手在后,就要望后厨行去。
才行出五步路,便有人唤他道:“掌柜的——”回头,原是那东首的瞎子。
“做什么?”
“过来。”瞎子将手招了一招。
老谷寿又一瘪嘴,只当他是喝醉,没好气的道:“这位爷,您要消遣,上那阁子去,我们这种小馆子,伺候不了你。”
说毕了,那瞎子还是招手:“你过来。”
老谷寿眉头一拧,到底还是行了过去。立在一旁,那瞎子斟了一杯,送与他。他摆手,拒了:“我不喝。”
“掌柜的,这样不赏脸?”
老谷寿不答。
瞎子笑道:“这个时辰,料想你也没什么活计,且坐下罢,同我喝两杯,我同你叙叙话,你就当我不要脸,与你套近乎,可行?”
老谷寿见他言既已此,倒也不愿再拂了他的意,便将身上的褶子拍了两拍,顿顿的坐下了。瞎子把酒让上,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瞎子听到他咂嘴的声响,笑问:“如何?”
老谷寿给这一问,有些愣神:自家的酒,自没有说不好的理,说好了又显得厚皮,因拐了个弯子,答道:
“这酒是酿与客人喝的,好与不好,自然该你们来说。”
瞎子笑了,呼呼哈哈,大气得很。末了,他说:“我觉着不错,只是一件。”
老谷寿来了精神:“如何?”
“割喉。”
老谷寿吁了口气,笑道:“给你换一壶去?”
“不必。”瞎子推辞道,“虽如此,但在这襄阳城内,说起酿酒,倒也没几家能越过你老谷寿的了。”
这话个中的意思,听得老谷寿颇有些得意。
“听说那明堂的酒疯子,也好上您这儿来啄几口?”
闻言,老谷寿的脸色紧了一紧:“什么酒疯子?”
“哎哟,你在这儿开了十多年的馆子,不会不知罢?”瞎子笑道,“那酒疯子,姓白,听闻,是当年明堂的一位王牌天师呢。”
老谷寿咽了一口唾,转过头,将屋子四顾了一圈。西首的少侠一杯一杯的,没有停下的意思;北首那人,早趴在案上呼噜噜的睡起来。
他因歇了口气,吭吭两声,说道:“你不是襄阳人罢?”
“此话怎讲?”
“这个话头,在襄阳是开不得的。”
瞎子哈哈大笑道:“看来明堂在当地的声名还算立得住。哼——可笑。”
老谷寿奇道:“可笑什么?”
“可笑这明堂要垮,只你们襄阳人还美滋滋的蒙在鼓里!”
老谷寿蹬的一下,险些就立起来,他急将指头贴在唇边作吁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一边吁,一边望四周顾去,“所幸是半夜了,要在白天给巡捕的听见,你可免不了一顿牢狱之苦!”
瞎子笑道:“怎么?说点坏话还得坐牢?”说着,又筛了一杯酒上来,洋洋道,“那我可偏要说个痛快了——
“那明堂三年前英才大出走,早就只剩个空架子,兴不起风浪了!偏偏那西风断雁在这紧要关头,还跑